文丨易书生
年1月28日，倭寇挑起“一·二八事变”爆发后，上海斧头帮帮主王亚樵召集部下，紧急宣布：全力以赴抗日，成立淞沪抗日义勇*，自任司令，同时组织成立了以日*高级*官和铁杆汉奸为对象的“铁血锄奸团”并亲自担任团长。
王亚樵何许人也？网络上搜寻到合肥学院许有为教授撰写的《王亚樵先生墓表》：“王公亚樵，中国近代史上之奇男子也。公讳玉清，号九光，祖居合肥北乡，耕读传家；龄入塾就傅，聪颖过人。年十七，应童子试，名列前茅。时当清代季世，朝廷腐败，列强入侵。公激於民族大义，加入同盟会，奔走反清救国。武昌首义胜利，公集同志成立庐州**公府，任副都督。功败垂成，亡命上海。一九一五年晋见孙中山先生，投身护国讨袁之役。旋上书孙先生，建议以暗杀手段铲除*阀，再造共和。先生未许。公日后之行藏，於此初见端倪。二十年代初，奉命联合浙督卢永祥。公及刺杀淞沪警察厅长，出任记部纵队司令。齐记战败，返穗。二次南北议和，公为南方代表。一九二六年，国民革命*誓师北伐，公任安徽副宣慰使；被困洪泽湖。次年宁汉公裂，公突围到南京，痛斥同室操戈，致力反蒋……”
许有为教授所撰此文近七百字，感觉所述的这个过程，其实还有很重要的内容：
1.王亚樵向孙中山写信建议“携新式弹轰炸北京*府”，孙中山先生给他有亲笔批示：“锄杀非革命手段，只有唤起民众，发展国民武装，才能彻底推翻北洋*府”。这个因应，一方面是王亚樵的处事风格，另一方面则是孙中山先生的大局把握。
2.年，王亚樵赴安庆反对武人干*，遭通缉，再次亡命上海，于次年创建斧头帮。这里有一个细节：王亚樵被人追杀回到上海，从余诚格手中接管了“安徽旅沪同乡会”。“斧头帮”一说之缘起多种，其中，有安徽籍工人讨要工钱反遭*打，王亚樵愤而率百人拎斧去为工人出头，而有了“斧头帮（*）”。还有一种说法：王亚樵与柏文蔚、李少川、关芸农、汪幼农等另组“安徽旅沪同乡会”，拜其名下门徒已达数干，其后又与马超俊、谌小岑在沪组织劳工总会，登记入会工人达10万之众。为应对资本家和社会恶势力欺压工人，遂嘱王铁民、邓宏铭、周明如、郭恒昌、*道隆等组织斧头队，以恶抗恶。应该看到，不管那种缘起，以王亚樵此前的经历看，此“斧头帮”绝非江湖里的“斧头帮”那么简单，正义感爆棚，敢想敢干，势大有力，不仅地痞流氓不敢招惹，*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也需礼让三分。
3.所云“公及刺杀淞沪警察厅长，出任记部纵队司令。齐记战败，返穗。”余读书有限，不知此“记”是否为网传所误。年10月，江苏督*齐燮元暗中联系拥有七千名警察部队的徐国梁，准备对浙江督*卢永祥下手。卢永祥通过儿子卢小嘉与王亚樵见面，许以好处，刺杀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于上海一个温泉浴室。事成之后，王亚樵被卢永祥委任为浙江纵队司令，在湖州八雀寺、三对门二山之间招兵买马，练兵备战，部卒最多的时候有多人，胡宗南、胡抱一、戴春风（即戴笠）都是他手下的分队长并结拜为异姓兄弟。齐燮元与卢永祥大战，引苏、皖、赣、闽四省攻浙，孙传芳大*深入浙境，卢永祥兵败，王亚樵护其退回上海。
4.所云“公突围到南京，痛斥同室操戈，致力反蒋。”即年4月18日，王亚樵由孙科提名，以工人代表名义出席“奠都典礼”大会。而在数天前，王亚樵所看到的是“四一二”大屠杀，孙中山先生既定的国共合作、三大*策一扫殆尽，二次北伐中道而废，“上海总工会”的领事和干部被杀，许多与王亚樵同籍的安徽旅沪工会会员被杀害。王亚樵在大会上披肝沥胆，冒言直谏**领导，“以国家民族为重，勿忘总理遗愿，保障人权，停止屠杀，团结国人，团结所有革命力量，将北伐进行到底。”并高呼：“打倒*阀!”“保障人权，人权第一!”“反对屠杀!”闻者无不悚然。王亚樵之与蒋介石并无私怨。然，此犯颜直谏，为蒋介石所不容，密令南京警察厅长温剑刚逮捕王亚樵。王亚樵脱逃回到上海，遂与蒋介石形成水火之势。毙安徽建设厅长张秋白，以警告投蒋之安徽主席陈调元；秘密联络方振武、石友三、余立奎三路大*起兵讨蒋，却被伪装反蒋的留日归国学生赵铁桥告密而失败，旋遣杀手除掉赵铁桥；遣刺客潜入庐山，枪击蒋介石，功败垂成；刺杀国民*财*部长宋子文于上海北站……
“九一八事变”后，国难当头，王亚樵开始抗日锄奸。
丢了东北三省的张学良来上海休养，入住杜月笙府。王亚樵闻讯，送以炸弹威胁并让杜月笙转告张学良：要么立刻回到东北去，重整兵马，和日本人决一死战；要么回到东北，自杀以谢天下；要么把财产全部捐出来，购买*火，支持关外的抗日义勇*。否则，必杀之。杜月笙只得奉劝张学良早日离开了上海。
对于奋起抗战的马占山，王亚樵不仅参加了上海爱国人士沈钧儒、褚辅成、朱子桥、吴迈、李次山等千余人支援马占山抗战的集会，还与李次山负责筹募经费，以财力、物力、人力支援东北抗日，并指派其部属盛瑜去东北组织抗日义勇*，配合马占山抗战。
“一·二八事变”爆发，王亚樵宣布“全力以赴抗日”，紧急成立三千余人组成的淞沪抗日义勇*，自任司令，以蔡蹈和任参谋长，许志远任*事联络专员，朱大刚为联络参谋，成立20个大队，命刘刚、肖佩伟、李楷、陈事、傅耀东等分任队长，分头组织工人、学生、市民参加决死队，赶赴太仓战场，配合19路*抗击倭寇。因枪支匮乏，王亚樵当机立断，派人至昆山附近将正运往南京的武器劫下，装备抗日*民。
正筹划与日本签订停战协定的蒋介石，得知王亚樵是义勇*司令后极为震怒，要求废除王亚樵职务，就地解散义勇*。无奈，义勇*改为救国决死*，余立奎出任司令，王亚樵退居幕后指挥。一手策划组织了袭击日*司令部。旋又组织了以海*敢死队的方式，于年3月1日对停泊在上海*浦江的日本海*旗舰出云号进行水雷袭击，虽未炸毁但令日*震惊。
此后，王亚樵还一手策划实施了年4月29日在上海虹口公园袭杀举行“淞沪战争胜利庆祝大会”的日本*官，致日本驻沪居民团行*委员长河端贞次被当场炸死、日*侵华最高司令长官白川义则大将送医不治死亡、第九师团长植田谦吉陆*中将和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各被炸断一腿、新编第三舰队中将司令官野村吉三郎被炸瞎一眼；年11月10日在上海华懋饭店对偏袒日本的国际调查团团长李顿伯爵的刺杀；年11月1日对国民*府副总裁汪精卫的枪击，给汪精卫九年后死亡造成致命伤；年12月25日对国民*外交次长唐有壬的枪决；年10月10日对伪大道市(今上海市)市长、大汉奸傅筱庵的处决……桩桩件件，无一不是惊天巨制。
“铁血锄奸团”有郑抱真、余亚农、余立奎及华克之等30余团员，威名赫赫，在山东、南京、上海、东北一带令汉奸胆寒。特别是对汪精卫的刺杀，原本目标就是蒋介石，令蒋介石恐惧，悬赏金额一再提升至百万大洋，责令戴笠限期擒王亚樵归案，死活不论。但王亚樵总以惊人的胆识，神出*没的手段，屡屡脱险。
王亚樵离沪南下，曾留书致戴笠以明志：“亚樵乃一介布衣寒士，辛亥以来以身许国，复兴中华。历受总理遗训，奔走国民革命致力北伐，生死早已置于度外，尔来数年，东倭日寇侵华紧逼，强占东北，入侵华北，大片国土沦没，民族危亡迫于眉睫……执*当局久持不抵抗*策，迷恋内战，夙怨耿耿，限制国人抗日，遂有北站、庐山违命之举……如执*当局苟能改变国策，从而停内战，释私怨，精诚团结，共赴国难，亚樵当只身抵阙，负荆谢罪。亚樵何去何从在于当局，否则誓与周旋到底。悬首都门又何足惜。”
处于围捕绝境、困居广西梧州的王亚樵，曾作《念奴娇·西江烟雨》坦露心迹：“西江烟雨哭陆沉，魑魅魍魉狐兔，北土沦亡*流注。中原烽火弥路，悲恨相继，万里烟尘，江山知何处。堂堂中华，难忍东倭猖寇，醉生梦死内战，媚倭求存，何言对国人！闽海羊城兴义师，苍苍太无情，天涯海角，足迹无门，千载留泪痕。鸥蒙山重，北顾延河非孤云。”已有北上延安、投奔中共之意。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年9月20日，戴笠亲自带领数十名特务一路追杀，设计引诱王亚樵营救老部下余力奎，将其伏杀于广西梧州西江边。王亚樵先被石灰迷眼，旋身中五枪，被刺三刀，当场殒命，终年四十八岁。特务又残忍地用刀将其脸皮剥去。
王亚樵被杀后，铁血锄奸团被迫解散，自行执行锄奸制裁，其中一部分加入了新四*，加入了共产*或本就是共产*。其后，骨干成员如郑抱真，在新中国成立后担任了首任合肥市市长，余亚农曾任浙江省副省长，余立奎曾任安徽省*协副秘书长。
据说，毛主席曾评价王亚樵：“杀敌无罪，抗日有功，小节欠检点，大事不糊涂。”这句话见诸于关于王亚樵的几乎所有文章，我却未查阅到最原始的出处，但对王亚樵作一个盖棺定论，显然已经足够。《史记·刺客列传》里记载有很多刺客侠士的事迹，我想，若再著《史纪》，王亚樵当列第一人，无人可出其左右。侠之大者，护国佑民，匡扶天下！
-9-18读史札记
☆作者简介：易书生，闻道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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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曹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