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费劲千千万万的方法,她始终未能转醒
他就这样等
“魔君...不好了”
“乔姑娘她...”
他瞪了奴才一眼
“是王后是王后她...她失踪了”
他先是暴怒,然后...是像没了灵魂一般瘫倒在座椅上
“阿璇...你还是不要我了”
这一年的桃花开的很好
万千桃花一起盛开
他在窗边孤寂的望着,那树下的身影有些看不真切
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如画女子在桃花树下对他嫣然一笑
他伸手想去抓,却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他这几年为了她,身子已经差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合上了眸,等待死亡降临
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穆白...我...回来了”
“我可是说过”
“当灼灼桃花开的时候”
“我一定会归来”
他拼命睁开眼,终于看到了她的脸庞,上面有两行清泪
他拼尽全身力气,也未能为她拭去泪水,就像多年前他只能看她为他挡箭而无法阻止一样
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只那一眼,便是万年
二、
他是杀凶杀父的暴戾帝王
她是他的荣昭仪
他是名扬四方的护国将军
三个人,两段情,几次纠缠不清
是梅林中的惊鸿一瞥
是大殿上的一舞倾城
她成了他最受宠的嫔妃
然后又一步步登上了后位
被诬陷为祸国妖姬殷后再世
她都一笑而置,都是笑话罢
“皇后可知”
“你那个好父亲”
“通敌卖国”
“皇上,那你又可知道”
“曾几时,我惦记着这皇后的荣华和待遇”
“曾几时,我惦记着宫外自由”
“而如今,我惦记着”
“宫外的...那个他”
他平静的把她赐死又废后,她却没看到他颤抖的一只手
废后逝去的次日
护国大将军辞了官职,无论帝如何挽留。更在大殿大放惊人之语
“你杀了她”
“难道还指望我帮你守住这天下,天大的讽刺”
三、
那天他来提亲的时候,穿的还是紫色华服,手执一扇,端的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白色的梨花落在扇面上,恰巧,他的扇中也是梨花,他勾唇一笑,不知迷倒了京城多少闺秀少女。
梨花白,梨花醉,醉人心。
那天的他,带着十里聘礼,道了一句“丞相放心,本王必定护若儿一生。”
若儿?我可不记得,我和这个人有什么交情。
那时候,本不该出现的我,骤然出现在了门前,微微抬起的下颚带着无尽的骄傲与说不出的芳华“你说你会护我一生,那你,能给我什么?”
父亲说我胡闹,那是三王爷。
我好像确实是胡闹了。如果我不出现,多好。看不见他的笑,溺不了我的一生。
他笑了,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个笑,以至于到死,我都无法忘怀。
为什么无法忘呢,如果忘了,该多好,我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温朔。
温朔啊温朔,你说说,你一笑,怎么就把我的一生都笑进去了呢,是不是那时,你就在笑我痴傻,藏不住心里话。
“我必定予姑娘十里红妆,百里花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世荣华。”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他穿紫衣,紫衣在他,妖娆如花。
很少有人把男子比准一朵花,但,他确实就像是一朵花,一朵,我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的话。
后来再见,红衣。
他成亲着了七天红衣,甚是喜庆。第八天,封太子的圣旨下来,一身黄色的蟒服代表了尊贵和位份,却始终不是那妖娆如花的公子,也非为我而生的一抹红。
我总觉得,他着紫衣该是最好看的,着紫衣的那个笑,该是最美的。
后来他登基,亦着过一天红裳,在我封后的那天,只是这一次,却不是为我,为这江山如画,为他心心念念的皇位。
他做到了。
十里红妆,百里花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世荣华。
他给了我永世荣华,永世。
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穿紫裳,代表无上尊荣的黄色取代了我的风流少年,我年少时期的一段梦。
不,我一生的梦。
后来,他其实也穿过红。
不过不是为我,为他后宫里的佳丽三千,至于是为哪一个?那么多,我着实是数不清的。
我生来厌恶一切紫色的东西,独独紫衣,情有独钟。可这个情有独钟却甚是怪异,我偏爱紫衣,却从不穿,也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箱里堆了多少紫衣我自己都数不清,可笑竟然如数都是男子穿的。好在,我有不让别人穿紫衣的资本。我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我一句不喜紫色,朝堂上下的官服都否定了紫色。
我始终认为他穿紫色才是最好看的,而且我怕我万一不慎,认错了人可怎么办,他答应了我穿着紫衣而来,就一定会来,骄傲如他,才不会惧怕区区一个公主,他定是会穿着紫衣而来。举朝上下皆知我受宠,于是向我父皇求亲的数不胜数,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若云公主刁蛮任性?
三、
他后宫里有很多很多的美人,每天看的我眼花缭乱,我实在是不懂,每天政务缠身的他,是怎么清楚的记得这些佳人的芳名属何家?
反正我记不得,到死,我记得的人都是屈指可数的,因为那些人总是在换,我记得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和我一样在那个位置上坐到死的那些人,我们这些人,是他动不得的。
动不得。
我从来不能说什么,我也听过椒房专宠的故事,也只能叹一句故事里的女子好命罢了,要不然呢,他又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承诺。
他给我的,是永世荣华。
永世。
永生永世。
我啊,死在了一个梨花盛开的季节,就像,我初遇他的那个季节,死在他的不知道哪个妃子的算计之中,享年,三十三岁。
好在我一生无嗣,倒也无牵无挂。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呢,温朔。
我含着口中的一口血,等啊等,等他来看我,问完我此生,最后的几句话。
他来的有些晚了,我知道时间不够了,我就说“你,可否再着一次紫衣,就像……就像我初见你时那样,为我,为白若?”我没让他为皇后着紫衣,我是让他,为我,为白若,穿一次。
我的私心吧,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叫了一句你,而非叫了多年几乎改不了口的皇上。我希望,他不是皇上,只是我夫君。
我没听到他应没应,就走了。于是这就成了我的一个执念。
我执念于,他穿着紫衣,对我的那个笑容。
我日日躲在我的我的宫殿里,等这一个执念。
我死后,没有葬入皇陵,我亲眼看见,他放进去的只是我的灵位。我被他葬在了一树梨花之下,我的宫殿的那一树梨花下,我在等,他的一袭紫衣。
好在他是帝,我是后,不出宫殿,普通小鬼便近不得身,于是我就在殿中躲了七日。
七日了,再驻留人间我就要魂飞魄散,投不得胎了,可我还有执念啊。
好在,我在那晚,等到了他,一袭紫衣的他。
他一坛梨花白,一柄梨花醉,看的我,突然就觉得,原来这么多年了,时过境迁,我爱的他,我曾经默默的爱了一场的他,是唯一一个,至始至终如初见的人。
他,后来说了很多我一生都没有听过的话。
“若儿啊,”若儿么?说实话,我只听过三次。初见,成亲,封后。“你次次都躲开了,怎么我一次不注意,你个蠢丫头就忘了躲?”他灌了一口梨花白,清白的酒顺着他好看的下颚滴下,滚入泥土时,开出了一朵漂亮的花,馥郁的味道竟是比树上的梨花还要香,好闻的紧。
“若儿,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走,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在怪我啊……”我知道,可我以为他的喜欢是和后宫所有妃子无二的一句毫无意义的喜欢,那又有什么意义?
“若儿,你说,让我给你穿紫衣,我穿了呢,呐,你慢些走,来世,我可就穿着这一袭紫衣去找你,你可千万别忘了啊……别忘了……”
他在告诉我,要我等他。他是帝王,注定放不下,走不开,要我等他。
我走了,准备去奈何桥等着他,我在心里答应了他,我的夫君,那个终于不对我自称“本王”和“朕”的男人,我在心里默默的答应了他,在来世等他,所以,我不能灰飞烟灭,我要快些。
那些汹涌而出的泪被我憋在了眼眶,我听说,女鬼是不能流泪的,流泪了,就灰飞烟灭了,我答应了他,在来世等他。只是心里的难过还是盖不住,你怎么不早说,不早说……不早点让我知道原来你可以是我的夫君而非帝王,是我可以撒娇,就是我可以撒娇可以依赖的那个人,让我端着架子埋着爱恋,多年。
温朔,我去等了,你一定要来啊。
四、
上
她是丞相幺女,命中注定是要嫁给将来的帝王的。
他是命运多舛的冷血杀手,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有人花重金,跟他买丞相一命。
人人都惜命,其中,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却是惜命,丞相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是很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
府中明卫暗卫无数,重兵埋伏,尽管他是历经百战的金牌杀手,却也差点折在了那朱门之内。
一把血色珍珠撒在地上,串成跌跌撞撞弯弯曲曲的一条线,迸裂开来。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前行着,身后步步紧跟着府中训练有素的侍卫,侍卫和他,都像是来自地狱的幽魂,了然无声。
他闯进了她的阁中。
她照顾了他一夜,一句女儿家的闺房怎能随意给外人看绝了侍卫要进来查探的念头。
“我欠你一个人情。”他面上冷冷的,很是平静的看着天真可爱的她忙来忙去。
她笑笑,不出色却灵动自然,风韵犹存的脸竟是那么的好看,把手中刚倒的一杯水递过去“喝。”
对于人情二字,闭口不提。
他要还这份人情,她不要,说不用。他就日日跟着她,日日跟着,日久生情。
她爱栀子,院中种了很多栀子花,她的身上也经常是栀子的味道。
“寂,你为什么总是不爱笑呢。”她扯起他的嘴角,努力的向两边阔着,直到定型成为微笑的角度才放手,看着自己努力的成品点头微笑“寂,你笑起来很好看的,要多笑笑。”她说着摘一朵栀子花踮起脚尖戴到他头上。
他无言,嘴角却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弧度,却摘下了头上的花“白花是不能随便戴的。”
终有一日,她的父亲当朝丞相发现了他。骄傲如他,一心想要带她走,可哪里敌得过满园精兵侍卫。最后身负重伤的他不知被带往了何处。
“父亲,你就放过他吧!”她跪在厅中,苦苦哀求着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丞相摸了摸半白的胡子,像是无可奈何的说了句“灵儿,皇上已经属意三皇子,三皇子的聘礼也已经送来了。”
她小小的脸上缀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不大,却是光彩照人,恰到好处“父亲……”
“灵儿,这是你的命。拒绝他,保他一命。要不然他今日逃得出丞相府,也躲不过皇室的追杀。”
下
(下)
他不知怎的甩掉了那群侍卫,找到了他“跟我走。”
素来柔软无力的手却甩开了他。
“灵儿?”他的眸中是掩藏不住的震惊。
“寂……我要嫁人了……”话才出口,却已经带了哭腔。“你走吧……”
他听了这话反而镇定了下来“没关系,我带你走。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不做杀手,你不是小姐,我们重新开始。”他想的是如此的美好啊,对她来说是那样的吸引人。
可是寂啊,你知道吗,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要嫁的人偏偏是这王土将来的主人,这王土之下又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我要嫁的,是太子。”所以你走吧。“寂,你要多笑笑啊以后,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你……”还不等她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也就是说,你不跟我走。”
语调甚是悲凉,难过异常。
她想答不是啊,不是,可是却说不出口,我跟你走,也走不出这偌大的上京城啊。
所以她沉默,从此她去完成她的使命去做太子妃,他去继续做他的冷血杀手。
“我知道了。”素来寡言少语的他好像在今天说了太多的话,用尽了力气,现在有些疲惫了,以至于伤口猛烈的疼袭来,和心口上的疼交织,甚是磨人。
他走了。
她也走了。
十里红妆断送了她的喜欢,从此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