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记少年,我总是好奇,为何古人写诗瞩文总要写到无限风光?师长们的回答是,那是古人寄托情感的一种意象。而今已近而立,我于山水中思索,红尘中探求,终于明白,这意象的背后,是一种牵挂和依恋,是情感被触发的机关暗箱。
有时,我们因为某些风光而记住一些人,又因为某个人而放不下一段景色,有什么奇怪呢?只因为那段景色,承载了人活一段时光中最美好的念想,或有争吵,或有打闹,但仍不妨碍它的温柔和多情。一直以来,我都以一个江湖人自诩,也曾幻想在这大别山中逍遥一方。
事实上,这些我都做到了——看过大别山的日升日落,赏过这个江湖的夏蝉冬雪,但是更让我放不下的,是在这个江湖中遇到的那个人。那夜月下,一张琴、一把剑、一壶酒,我们解逅于山中的某处。她说:纵是江山无限好,独少骚人吟干秋。
我说:自古仍少知我者,不废《诗》《骚》万古流。也就是在这一刻,我们彼此明白,知音已然眼前。从此后,我们相邀山间,观云霞明灭,看花开花落,幻干秋盛世,慕壮志可筹。论诗问道,白云出岫,长河万里,烟霞可睹……我们相遇,相知,相守,满目风光,皆因彼此而生。
可恨,我不得不信,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到底是要离开,到很远很远的雁门之外,那里才是她的故土。而我,只能用心挽留。她走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江山重叠故人稀”的痛感,大别山,不,这个江湖替我们贮藏的记忆才变得似刀剑般无情又似柳絮般棉柔。
人的记忆,原来是这样不堪回首,纵然当时美好,过后也还是会痛。古人文中的美景,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含义。我终是一人闯荡于这个江湖,但大别山上每一轮明月,每一片落花,每一处落雪,每一缕清风都有她余留的温度,似在昨日,历历在目。也许,我会带着这份记忆走下去,走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天,但江山无限,故人依旧,有这些念想陪伴,亦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