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千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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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玉琼
1
不曾想，我是在伍月盛开的蔷薇花下写了这些字的。
前几年的时候，信誓旦旦，每逢新年都要写一篇年终总结送给自己，不论好坏，都算是对过去这一年有个交代。那时我拍着胸脯说，起码要写到80岁吧。可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差点失约。
人们在许诺的时候，往往意趣正浓，喜欢给誓言加上永远这样的期限，仿佛再多时间也盛不住那些浓烈满溢的情思。
可永远有多远呢？人们习惯性忽略时间的辽远和冷酷，到头来难免被现实狠狠教育。
过去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创作状态都不太好。
忙是一方面。繁重的工作任务，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几乎耗干了我所有的心力。
文学创作也实在是件呕心沥血的事。就算好不容易周末有点时间了，也难以支撑另一项极其消耗的活动。
于是只能在苦苦挣扎后安慰自己，没关系，毕竟也打了一星期工、赚了一星期钱、完成了一星期的价值创造，进而躺平休息或扭头转向其它娱乐项目。
而另一方面，随着写作的深入，内心亦遇到了一些障碍。写得越多，看得越多，对文字便愈发敬畏，对自己也越来越挑剔。
写作初期，一切都是新的，往往可以畅所欲言。而后，渐渐追求新意，追求不同，追求深刻，追求永恒，反而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套上了一副重重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开始自我怀疑，然后，一点点倦怠、沉陷。
除此之外，新书变故频生。定好的日期一拖再拖，希望一次次点亮又熄灭。出版的不顺利，亦加速消耗着我的耐心和热情。
灵*缺乏滋养，人就会变得焦躁易怒。你需要一直努力保持对自己情绪的觉察，以便在想要发作的时候尽可能做到克制。
尽管，过程中会有很多次尝试是失败的，但在一次次的察觉和抗争中，行事渐渐趋于沉稳，这时候，大概就收获了人们所说的成长。
然而，即使再成长，心里那些空缺如若长期得不到填补，终究是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隐疾，危机四伏。
于是，在身陷不安的许多天之后，我决定自我救赎。
所有化解焦虑的方法，都必须向内寻求。任何一个外在的解决方案，皆有可能引发新的问题。
我决定先打破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所有障碍、所有樊笼，然后把人摁在书桌前，提笔，让所有的心绪和思维自然而然地流淌，不加干扰、不做限制，一点一点，挽回逐渐丧失的表达欲。
2
一切，似乎又没那么糟糕。
我依旧保持着随手记录一些生活片段的好习惯。
那些没有来得及消化、挖掘、排列、组合成文章的只言片语，成为了时光的忠实守护者，承载着生命里最原始的欢欣和悲戚。
细细梳理盘点，从前的我逐渐浮现在眼前，一点点变得具象、丰满。
壹月
拾贰月的最后一个夜晚，在小眸园度过。这座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宅院，依旧保留着百年前的风貌和格局，入此门中，便穿越了百年时光。
天麻麻亮，泛起了鱼肚白。慢悠悠换上那件喜欢的绿丝绒上衣，微微掀动窗帘一角，倚窗看向满屋子的老物件。
身上的绿，几乎要与同样的绿丝绒窗帘融为一体了。我喜欢这样的融为一体。我是乐于把自己隐于绿丝绒窗帘之中的，如此，便可以把自己的思绪也隐在那片幽幽的墨绿中，让旁人无法看清。
一切都很安静。暗调的空间，古董的陈设，有着吞没杂芜的磁场。在深邃中凝视一道光，人渐渐趋于冷静深刻。
午后，时光轻轻慢慢。
偏爱冬日的阳光和落在老木家具上的光影。空气里氤氲着怀旧的气味。独对雕花木窗外的白墙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向西。
感知时岁光阴的流淌，整理、清空一些东西，看似慢，实则是以退为进。
你要从喧嚣的现实生活中抽离，独处。这是值得我们骄傲的时刻。只有在这时候，我们才真正属于自己。
壹月中旬的某一天，去听了一场很久的吉他音乐会。
吉他真是一种表现力超强的乐器。一把吉他，可以演绎出那么多风格。
随着曲目的切换，感觉自己时而行在山间，可听清泉；时而徜徉海岸，宁静阔远；时而端着红酒杯游走在欧洲古堡，优雅高贵；时而在市井街头纵情欢歌，自由奔放......
音乐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能随时带你去到任何一种场景。音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从不厚此薄彼。只要你愿意静心聆听，它便会毫不吝啬地将满腔爱意回赠。
还是壹月，又逢岁末，归期终至。背起行囊回家。
快降落的时候，从飞机上小小的舷窗里俯瞰大地。目之所及，一圈圈*土上覆着新雪，绵延至天边，苍凉又温柔。忍不住叹一句，江山如此多娇。
参加老同学的婚礼，回忆起那些少不更事的轻狂，忍不住抿嘴偷笑。抬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大家都长大了呀。
尽管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但已经不会有人再把我当小孩了。
临近过年的时候，回了趟村。那是一个*土高原深处的小山村。
傍晚，农舍升起炊烟，老牛踏着夕阳缓缓归矣。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一切都还是最古老的模样。
千山暮雪，与天边的晚霞形成冷色和暖色的对比，它们在炊烟中朦胧、柔和，进而融合成一幅协调统一的画卷。
生活在这里的时候，从未觉得*土高原这么美。
身边的风景往往最难察觉。我们永远都在追求远方，然后，怀念故乡。
我的壹月，和从前许许多多个壹月一样，完成了对上一年的梳理后，满怀希望地重新开始，亦满载风景。
贰月
世界变得永远比想象中要快。
新冠疫情的爆发如平地一声惊雷，击穿了太多人对新年的憧憬。
回头才惊觉，其实早在去年拾贰月，就已经有人身陷泥沼。只是那时候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无数新闻中普普通通的一条，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更没人会想到，数月之后，全世界都将笼罩在病*的阴影之下，且持续甚久，不见尽头。
这场全人类的瘟疫，影响了几乎所有事情的走向，改变了太多人的生活轨迹。
原本热热闹闹的春节，变得人人自危。居家隔离的日子，倒也简单清净。
只是，每日翻看新闻，那些光辉与荒诞，都猛烈刺激着人的神经，充分调动着人的情绪。或悲戚，或感动，落泪变得如此轻易。
疫情肆虐，可生活还要继续。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一路搭乘火车、出租、飞机、高铁、地铁复工。
离石到太原的火车上人头攒动，不同的是，人人都戴了口罩。
窗外的风景依然很美，阳光明媚，看不出这个世界有什么危机。
彼时，太原的滴滴已经停止运营，但火车站出租车井井有条，运营通畅。担心疫情期间机场会有更严格的安检程序，难得提前三小时到达，却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人多，但依旧有序。
机场的餐饮店铺已经全部关闭，只好吃泡面。康师傅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熟悉得很。有些感觉，是根深蒂固的，隔再久也记得。
坐在高铁上追一轮红日，可高铁再快，也追不上日头。晚上到苏州，七点半的光景，小区对面的商场已是一片黑漆漆，只有一个超市亮着，说会开到八点。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竟有点古人日落而息的意思了。
那时候，口罩还是稀缺物。不小心买到了假口罩，寄希望于多戴几层降低风险。后来才明白，没有熔喷布，其实作用微乎其微。
戴口罩奔波一整天之后，开始怀念那些可以自由呼吸的日子。
疫情下的生活，宅家成了常态。少了在外的各种吃吃喝喝，饮食健康了许多。也几乎没有什么娱乐，生活恢复到一种极简的状态。
深刻体会到，其实人真正必需的东西是很少的。很多我们以前以为万万不能失去的东西，真失去了，也就失去了，还是能活得好好的。
全国还有那么多挣扎在前线的战士和伤员。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已是我们最大的福祉。
贰月，从意识到疫情的可怕，到逐渐适应疫情下的生活。众生图鉴里，有奋不顾身救人于水火的各路英雄，也有趁乱造假大发国难财的无耻之徒。每个艰难的时刻，人性的光辉和丑恶都会被无限放大。
微渺个体的我们，既是疫情时代的旁观者，也是亲历者。有过感动，有过愤怒，更多时候，还是在其限制的外部环境下安生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可以闲闲倚窗听风雪，路遇结香春情遣。
叁月
春雷一响，惊蛰一过，大地真正一惊而起了。
园子里有一片小桃林，已初绽灼灼光华。这一年，桃花开得似乎比往年早些。不过细细观察才发现，其实是三两株按耐不住性子，先兴冲冲来打个头阵。别走开，好戏还在后头呢。
算算日子，彼时当是迎春和二月兰的主场。被诸事绊住了脚步，无法远游，心里却总是牵念着姑苏城东的东园，不知那里是否已漫山遍野铺满了紫色的小花。
再往后，樱花、海棠、梨花、紫荆、辛夷、桃花、油菜花，都争先恐后探出了脑袋，天气晴好的时候，个个芳华绝艳，美得耀眼，叫人挪不开眼睛。
偶遇小雨，微雨双燕，花瓣上沾了剔透的水珠，亦楚楚动人，别饶风致。
再慌乱的岁月，也因这些春花变得充满色彩，哪怕只有匆匆一眼。
亦想起了某个周末在独墅湖畔流连的光景。画面里，有花褪残红青杏小，有故事的小*花，有蒲公英的约定，有夕阳下的樱吹雪，有教堂的钟声。
哦，还有十字架上站成雕塑的飞鸟。它是在等一只不会出现的海鱼吗？我望向水的另一边，试图从风中捕捉到故事的答案。
叁月，紫气东来，春回人间。我拈花一朵，寄予故人。我等一阵风，把飞鸟和鱼的故事轻轻诉说。
肆月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连日阴雨，谢了春红。行至肆月，桃树枝头已是绿肥红瘦。
岸边的柳没了桃红作陪，显得有些孤单。幸好，还有飞燕舞蝶时不时前来探望。
每每走在那条柳堤的时候，总觉得，心里蓄着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从古至今，一代又一代文人把自己缱绻的愁思、难忍的离情注入了这些纤细的弱柳中，年深日久，柳便有了诗人的生命。我遇见的亦不再是柳，是时光里的故人。
什么都不说了吧。只轻轻道一句，有幸相逢，君今安否？
晚春，极易困乏。好几次在日暮时分沉沉睡去，在月上中天的时候醒来。不过，每夜的月色都是不同的。
有时候，那月将满未满，被一层薄纱笼着。彼时想起的是白居易的“好风胧月清明夜”。
有时候，月又清亮得很。月光照着我的窗，窗外有孩童的啼哭声，白墙上有月影。我没有开灯。窗前静坐少顷。忽而深深懂得了张丞相所说的，“灭烛怜光满”。
月有阴晴圆缺，每一种姿态都可供清赏。每一个有月可赏的日子，皆是好日。
肆月，去放风筝吧，趁风清日暖，趁时光未老。
天上的风筝在说话，地上的草儿会发光。奔跑在绿草地，通过牵在手中的线聆听风筝的絮语。放风筝的女孩们，笑魇如花。
还是肆月，季节的春天将去，而“战疫”的春天刚刚开始。
武汉终于解封，举国欢腾。
可是亲爱的朋友，请允许我悲伤。我当然知道的，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只是，有些人永远倒在了那个最为严寒的冬季，再也不会醒来。
若亡灵有知，还请收下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悲悯。
我的肆月，有小幸福，也有小悲伤。
伍月
伍月的第一天，临时决定去宁波。出发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想走，那便走。
到宁波已是晚上，一进青旅，就抓着同屋的小满去吃晚饭。
真是太喜欢这种一抓就着的姑娘了，大大咧咧，可可爱爱，明明都工作好几年了，却怎么看都像高中生。
姑娘总是咋咋呼呼的，前一秒叫嚣着年轻人睡什么觉，要通宵，再一扭头就睡着了。
我们俩在一块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当然，也会一本正经地交流人生经验。这时，姑娘总是很给面子，愿意听我这个“过来人”胡扯几句，还闪着大眼睛一副深表认同的样子。
第二天，慢腾腾起床，蹭攻略吃了味一早餐，而后和小满转身分别。
衢山的海在等我，我得去看它。
衢山夏日，有太多美好，沙滩、落日、海坝、风车、渔村、绿野仙踪......后来，我写了长长一篇文字，把所有的美丽一一收藏。
再回宁波，同样的青旅，同样的位置，只是对面床铺已经换了人。
文静很有个性，让人感觉安静又固执。初次见面，她捧着本木心的散文集在读。出来半个多月了，她说。她打算一直生活在路上。
我没有多问。唯有祝福。
多年的行走经历，教会了我不要随意去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更不要急于按照自己的经验给出建议。
生而为人，大家都是第一次。每条路上都有旁人看不到的风景，既然选择了，那就好好欣赏。就算中途想要改变方向，亦并无不可。
生命终究只是一场体验。不妨大胆些，往前走。
离开宁波的那天早上，去了鼓楼。
乍一看，这鼓楼，似乎更应该叫钟楼。传统的墙基和三层城楼上，拼接着一座钢骨水泥的西洋钟，造型有些特别。
这钟是民国时期加上去的。现在的鼓楼，是中西方文化激烈碰撞的产物。据史料记载，这座鼓楼又叫海曙楼，始建于唐长庆元年，是宁波建城的标志，亦是脚下所在区的名称由来。
鼓楼里巷，依着一株枫树，有面相思墙。枫林晚，此处寄相思。然而彼时，墙面早已无人维护。相思瓶里的纸条被雨水浸湿，锈迹斑斑。
相思瓶的主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心愿已被淋湿，大概会有些失落吧。这样的相思墙，有一种寂寥的美。
下午的时候，被大雨围困在青旅。墙上挂满了明信片，于是一张张地看过来。别人的回忆妆点了我的旅途，如今又成为了我的回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傍晚启程。这场幸福而短暂的旅途终是落下了帷幕。
回苏后很快，又遇见了虎丘。
我是爱极了虎丘的。那里满足了我对江南的全部幻想。那日，当了一回仗剑天涯的侠女，做了一场江湖故人的绮梦。
梦醒，日常的光景中，麻雀一惊而起，院子里坐满了吹风的人。
伍月，在旅途中遇见，在初夏的温柔中认真生活。
陆月
六一到了。悄悄对自己说一句，嘿，大儿童，儿童节快乐。穿起苏州中学的球衣，在篮球场上留下和小伙伴们欢闹的模样。
怀念什么呢？我们不怀念。我们正青春。
陆月，也曾在暖风微醺的午后，用轻罗小扇缓缓摇出一个古老的夏天。
而后，陆月末，着汉服去寻了梦里水乡周庄。
初见时，雨点碧水生涟漪。骤雨新停，日暮行舟，摇橹破水玉带来。画里周庄，衣裾生香，美人如云，正可谓，晴也须来，雨也须来。
我的陆月，亦真亦幻，青春而古老。
柒月
柒月，夏味正盛，又见虎丘。
红楼梦里，黛玉说，“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我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幽静些。”而我偏爱虎丘，也和这片竹林有莫大的关系。
一条小溪穿竹林而过，溪畔有小筑。长夏清居无别事，我与倦鸟同坐，静候一帘暮雨。虎丘的种种，总能让人生出勒马归隐的痴梦。
柒月，也曾跟亲爱的小隐一起，在耦园品茗听琴。
耦园住佳偶，城曲筑诗城。一百多年前，沈秉成和夫人严永华在此偕隐双栖，弹琴赋诗。
而今，琴音未绝，爱情的佳话传唱不息。这座姑苏城东北角的园子里，写满了深情和浪漫，叫我如何能不为之动容呢。
浮生半日闲，终是不可多得。更多的诗意，散落在那些平淡的日常里。
想起了一个个晚归的夏夜。
风轻拂，空气里弥漫着西瓜和青草的香气。额头的薄汗被晾干，消了溽暑，添了清凉。
路边的银杏树已经结了团团簇簇的白果，被小心翼翼地掩在扇叶的怀抱中。小区门口的夜市摊，永远都在守候。
这茫茫尘世啊，无论有多少劳碌和奔波、挫磨与伤痛，当烟火升起，人间有味，生活的希望不灭。
柒月，忙里偷闲，于夹缝中觅诗意。
捌月
行至捌月，便到了夏的最深处。
日光把迷雾都蒸发，万物明朗可爱。蓝蓝的天空抹着丝丝缕缕的淡白。绿树荫浓处，有风居住。人们摇着蒲扇，下着象棋，一坐便是整天。
最热闹是*昏。晚风轻轻，邻里聚在一起吹风闲聊。渴了挖一大勺西瓜送入口中，空气里弥漫着夏天的味道。
无闲事叨扰的日子，心变得舒展，愿意去观察梧桐树上长出的新叶，银杏树上结出的白果，桃树上生出的青桃，以及叶底漏下的日光，红墙上轻移的树影。
深夏里，那些难得的深居时光呈现出了安然简净的质感。
享受独处，亦要珍惜和朋友们在一起的幸福。
捌月，和老杨霏姐暴走上海。
在韩国街的夜市里穿梭，在雨中户外跟着偶遇的摇滚乐队蹦一段野迪。
打卡SOHO复兴广场，白色旋转楼梯充满现代感，商务楼电梯间被灯光打造成了一条通往未来的时空隧道。而走出广场，上海的街道梧桐荫蔽，又仿佛瞬间回到了百年前。
魔都的魔法，可以让人穿梭时空。
还是捌月，再访金陵。秦淮河畔的思贤庄风铃声声，诉不完旅人的心愿。莫愁湖畔，也非尽是莫愁人。
我们都在红尘里追寻，经历着得到或丧失。
我的捌月，吃过酒肉，喝过清粥。丰或简，动或静，皆是生活的恩赐。
玖月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一场雨过后，秋天渐渐露出了它的面庞。
玖月，该骑马了。
水八仙园内，天鹅携侣同游，褪去人们习以为常的骄傲，把头颈垂成自然的弧度，在碧波清影中自在徘徊。
远风穿林度水而来。而我，安于马背，然后把自己融化在风里。年华易逝，寸阴当惜，鲜衣怒马休辜负。
玖月中旬，又见上海。
老周面馆落在一条半旧不新的街上，矮矮的房子，小小的门头，实在不起眼。进店以后，依旧没有想象中的豁然开朗，窄窄的一条空间，排列着刚好坐满的食客，不冷清，也不拥挤，似乎大都是熟客，到点了就坐下吃一碗，自然而然。
店里浇头任选，地道的本帮味道，甜得发齁。墙上贴着老上海的海报。
应该是家有了年代的店，我和朋友议论。不过神奇的是，老板网络营销也颇在行，我们便是循着大众点评来的。
房子虽旧了些，运营理念却是与时俱进，大概这就是上海的城市基因。
饭毕，骑了车在街头游荡。河水浑浊，并周围的民国建筑一起散发出陈旧的味道，反倒别有一番韵致。
工业风的老场坊像一个大迷宫，转着转着便不知身在何处。光影的转变，最值玩味。
玖月的尾巴，打卡姑苏二十四集。传统菜市场人情味十足，而这个新兴的集市，自有它的整洁清新。各美其美就好。
逛完集市，重返十梓街。
这里早已因苏大西门关闭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人员萧疏，冷冷清清。世界永远都在变。物是人非啊。我能留给它的，也只有这一声叹息了。
我的玖月，写着洒脱、陈旧，和怀缅。
拾月
布达拉宫端坐在高高的红山之上，任由世人仰望。藏地始终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是无数人的精神家园和梦中的远方。
从成都出发，穿过苍茫的草原，跨过奔流的大河，越过巍峨的雪山，终抵拉萨。
远行无需太多情绪铺垫。在某个*昏自然而然地动身，像去看望一位老朋友。那是很久之前我便与自己约定好的。
行在辽阔的天地间，时常感慨于自己的渺小，面对神山圣湖，亦有了匍匐的心念。只有亲自抵达，才能感受到藏地强大的磁场，遂渐渐理解了那些磕长头在山路的信徒。
当被高楼大厦封印的灵*在路上得到释放，免不了热泪盈眶。
待回苏，一切又好像一场长长的梦：雪山、冰川、海子、经幡、寺庙、信众、牦牛、草原、牧羊女......画面不停地闪现、交叠。
大概，我需要另外一本书来记录这个梦了。
拾月，走在朝圣的路上。
拾壹月
拾壹月伊始，赶赴西塘。
月下西塘展现出了江南特有的温柔，和往年比，却无甚太大的不同。时光驻足停留，给了这个江南古镇太多的偏爱。
今朝化身行走江湖的英雄豪杰，明日又是温婉娴静的晚明少女。身处西塘，总能遇见不同的自己。
还是拾壹月，又见成都。
不曾想，和成都的重逢来得如此之快。天空飘起了细雨。坐在贰麻酒馆的伞下看雨幕，听歌声。每个歌手都可以在这里歌唱属于自己的成都。
而吃在成都，则是味蕾的极致享受。不论火锅还是烤鱼，皆属上乘。带不走成都，可成都味道总叫人念念不忘。
拾壹月末，小雪时节，着汉服和姑苏一家人去阳澄湖品蟹。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大观园群芳在藕香榭摆下螃蟹宴，持鳌赏桂，起社作菊花诗。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蟹性寒，佐酒可驱寒。莎莎带来了自己酿的杨梅酒和青梅酒。55度的青梅酒入口酸甜，下喉则后劲十足，回味间，总能让人想起热烈的夏天。
而阳澄湖的蟹，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蟹膏厚且粘稠，一口就能把胃俘虏。若非阳澄湖蟹好，秋游何必到苏州。
拾壹月，银杏追风去，桂香逐人来。捡几片银杏叶作书签，摘些桂花泡杯桂花茶。
拾壹月，我曾远游，也曾停下脚步把这满城秋色悉心收藏。
拾贰月
拾贰月，三访虎丘。
虎丘的秋天，处处都是色彩浓郁和谐的天然画作。
入冷香阁，梅花尚未开放，想着过些日子要再来吹香嚼蕊才好。步幽径，血色残阳笼着枝头燃烧的枫和落了一地的红，触目惊心的绝艳。
彼时，唯一重要的事就是携壶酌流霞了。来吧，敬繁华落尽前，这里最后的荣光。
同样是拾贰月，江南秋色正好，北方却早已一派冬日景象。
遇见青岛。枯枝在天空歪歪斜斜描出随心所欲的图画，阳光晒得树上鸟雀懒洋洋。
大海还是一如既往的湛蓝明亮，看不到一丝萧索。有一个女孩孤独地坐在海岸，眺望着船帆。
我的拾贰月，从南走到北，从秋走到冬。
3
行文至此，已近尾声。曾经有朋友问过我，有谁要求你写总结的吗？其实没有。没人要求我写年终总结。
是我自己想为自己收集幸福。是的，主观上，时常感觉自己这一年太忙太累太苦，如今细细盘算，又忍不住感慨，原来收获了那么多幸福呀。
生活就是这样，苦乐交织，悲喜共生。
这一年，行过一些绝美的山河，拍过一些喜欢的视频，职业上有所成长，也在年末捡起了放弃许久的舞蹈。
来年，愿勇往直前，步履不停。
再见，。你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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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琼说
好久不见。问君夏安。去年的总结来得实在是有些迟，眼看今年都即将过半了。好在它虽然迟到，终究没有缺席。感谢一直在这里守候的朋友。未来，愿我们继续一起勇往直前，步履不停。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