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步行到东院,秦公卿已经整装在那里等候。
看见夜锦华过来,身边还带了一个秦时月,脸色先是一诧异,尔后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行礼。
夜锦华摆摆手让他起身,率先走进厅堂,撩起衣袍,端坐在首位之上,尊贵威严地睥睨着底下众人。
“都坐下吧,本太子今天来,是私事,你们不必太拘束。”夜锦华轮廓温润,宽厚地说。
众人依次坐下,苏世谋在本来坐在秦时月旁边的,秦时月悠悠然望过去一眼,他吞了吞口水,连忙挪了位置。
坐到了距离秦时月最远的一个位置上,好像秦时月是洪水猛兽,让他避之不及。
夜锦华淡淡地看了一眼秦时月,收敛起神色来,温和地说道:“护国公,想必你也知道,本太子今日来,为的是何事吧?”
秦公卿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作揖说:“老臣不敢擅自揣测殿下的心思,还请殿下明示。”
这老狐狸,明明就已经从宫里得到了消息,现在还装得挺像!!!
夜锦华心里冷笑,但是脸上的神色不动,和身边的老太监低声说了什么,那内侍扯着尖细嗓子喊:“上聘礼!”
他的声音刚落下,便有着水青色宫装的宫女鱼贯而入,手里均捧着覆盖了红稠的托盘,排成了一排。
聘礼两个字一出,厅内众人的脸色各异,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大家都心知肚明太子突然造访护国公府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一场婚事,对每个人的利益都产生了不同的影响。
比如秦公卿和秦英,便是显得很不高兴。
“掀!!!”那老内侍又尖着声音吩咐。
夜锦华带来的侍卫上前,一个一个的掀开宫女手里的托盘的红绸,顿时金银珠宝的亮光,便闪得人的眼睛睁不开来。
几十个托盘上,都是举世无双的珍宝,拳头大的南海夜明珠,散发出的光芒,映亮每个人的脸眼睛,深海鲛丝制成的绫罗绸缎,世上独一无二,玉镯耳坠皆是上等的和田玉制成,价值连城。
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宝,任何一件,都能让世人嫉妒得眼红,而这夜锦华,便占有了所有。
细细数来,都是奇珍异宝,每一件无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秦时月的眸光从那些托盘上走马观花地掠过,唇边勾起清冷的弧度来,这夜锦华,果真是舍得下了血本了。
忽然觉得顶上有探究的眸光射在身上,秦时月猛地一抬头,便和夜锦华探究的眸光碰在一起,他的眼睛里,是看似温润,实质奸诈的温柔。
冷不伶仃的,秦时月觉得,自己被人看透了心思,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痛快,但是又难以表露出来。
她眉目带笑地轻轻移开眸光,无声地收敛起所有的阴冷嘲讽神情。
在和敌人的力量相差太过于悬殊的时候,秦时月知道,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棱角来,是最合适的做法。
莫让敌人窥见了她心里的恨意,从而抹杀。
夜锦华和润的嗓音缓缓传来:“秦大小姐对本太子的聘礼,是否满意?”
他没有问秦公卿,而是直接问了秦时月,这多少让秦公卿觉得难堪,认为这夜锦华辱没了他的身份。
秦时月还没来得及开口,秦公卿便语气冷硬地说:“太子问你的话呢,怎么还是这么呆?”
听,这话的意味还真是多,是想给夜锦华暗示她呆蠢,不适合做太子妃么?秦时月在心里想了想,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浅。
她盈盈地行了一个礼,声音清脆明媚:“父亲教训得是,女儿疏忽了。”
她说得颇是虔诚,尔后慢慢地转向夜锦华,一双水澈晶莹的眸子凝着温淡的笑,“太子送来的东西,自然是举世无双的,臣女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夜锦华看着秦时月看似端庄,实质飞扬的神韵,心里生出一种情感来,他欢喜地向前倾了一下身子。
“那秦大小姐就是同意入住东宫了?”他把姿态放得低了一下,口气温和地询问秦时月的意愿。
皇家的圣谕,谁敢不从?这夜锦华这么一问,倒显得多余了,更能看出此人的奸险虚伪。
秦时月心里阴阴地笑了笑,那笑到了脸上,却变得端正优雅,“太子是未来天下之主,臣女怎敢说不?”
这回答模棱两可,让人有些模糊,究竟是因为皇家威严所逼而答应的婚事,还是因为自己心甘情愿答应下来的?
这就没人知道了,当然是除了秦时月。
夜锦华眸里的精光一闪而过,生在帝皇之家,心思要比常人敏感许多,他已经隐隐觉得,秦时月温柔浅笑的背后,藏着让他琢磨不透的心思。
他自然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心机太深沉,这样难以控制,对他来说,有害而无益。
要不是看中了秦时月在护国公府的尊贵地位,他是万万不愿意娶一个潜伏的狼在身边的。
倘若一不小心,便要被她给吃了,这种感觉,着实是不太好的。
他墨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残暴的戾气难以掩饰掉,被秦时月瞧在眼里,对他的怨恨,便更加深了几分。
这个男人,骨子里都是残暴不仁的戾气,注定要吞噬掉他,让他成为一个残暴无情之人。
上一世,他便是踏着父兄之血,走上了权力的巅峰,这一世,夜锦华自是不会有什么改变,弑父杀兄之事,他仍然能做得出来。
更何况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女流之辈?
秦公卿努力变现得很高兴,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地拜谢:“多谢太子殿下对臣女的厚爱,这桩婚事,臣替月儿答应下来了。”
夜锦华认同地点点头,自顾自地说:“自古婚姻大事,都是遵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既然护国公应承了,这桩婚事,便是定下来了。”
言辞间,两个人便把秦时月的去向做了决定,秦时月不禁感到好笑,低下头来,眼角有阴凉的笑意。
她的命运,岂能再由别人来决定?
“本王还没来,这桩婚事怎么能就这样定下?”
一把低沉邪魅的嗓音带着凉凉的笑意忽然划破空气,呼啸而来,把众人都惊了一惊,齐齐地望向了门外。’
夜锦华听见那妖冶的声音,脸色更是迅速一沉,难看得不得了。
秦时月眼角边的笑容逐渐地扩大,一直到达她的唇边,她缓缓地抬起头来,便瞧见了漫天飞扬的*白色花瓣。
那花瓣纷纷扬扬地从门口涌进来,像一阵风急剧地扩散开来,带来的香气,顿时便芬芳了整个厅堂。
有两名身穿白色衣裙,金丝束腰的侍女手提浅蓝色四角琉璃灯首先踏风而来,身后跟着同样装束的两排侍女,肩膀上抬着坐轿翩然飘进厅堂而来,像一群舞姿翩然的蝴蝶,晕了众人的眼睛。
那一群侍女个个身姿窈窕清越,面容清纯明媚,明眸皓齿,身姿轻巧地在漫天花瓣下站定。
姿势散漫地坐在坐轿上的男人衣袍墨黑如沉沉的黑夜,气度华贵,脸上半截精致的金色*面面具,折射出奢华的光芒。
他的身体前倾,微微地侧着身,像是刚刚睡醒一般,身上的黑袍没有有些松散,他前倾着身体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结实的胸膛来。
春光乍现间,是男人清瘦妖冶的锁骨,黑袍滑过,勾出销*的姿态。
秦时月微眯起眼睛来看着这一幕,半空中还有没有坠落的花瓣,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呢?
她想,这世间真真是找不到话来形容他的,他放肆不羁,轻狂邪魅的举动,无不让人乍舌。
这一次,他的出现,明显比上一次多了一份风骚,身边美人儿绕膝,真真是天下一大享受。
可是,他身上那阴沉沉的煞气,和着花样华丽的鲜花侍女,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让人看不透这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时月暗自沉吟,心里多了一份的惊喜,这个男人,每一次的出现,都能给她带来无数的谜团。
真真是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
相对于夜锦华,九皇叔夜寂,明显是要让她感兴趣的,谜一样的男人,吸引着人不断地靠近,探索。
秦公卿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吓到,猛地跪趴下来,尊敬虔诚地说:“九千岁驾到,老臣未能迎接,罪该万死!!”
见识了这阵势,其他人都惊呆了,在听见秦公卿的话后,纷纷回过神来,全部跪倒。
唯有秦时月和夜锦华,还是坚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锦华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平稳不失尊敬地和夜寂说:“皇叔,真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皇叔今天怎么会到这护国公府来?”
九皇叔夜寂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前倾,面具后的双眸沉沉寂寂,看不清神采,薄唇微微轻启:“侄儿都能到这里来,本王到这里来,便更加寻常了。”
这话当真不假,秦公卿虽然手握重兵,但是还是要受束于九皇叔夜寂的**,**一出,屠城哀歌。
天下莫不把夜寂的**,当成了死亡的象征,避之不及。
夜锦华温良恭敬地问:“锦华是受父皇之命来向秦国公提亲,不知皇叔所谓何事?”
九皇叔夜寂像是感到很意外,语气哑然:“哦,那真是太巧了,本王今日来,便也是来向秦国公提亲的。”
他的身子斜斜地靠在坐轿侧边,闲闲地看着夜锦华,华语清雅淡然,并无半点的异样。
夜锦华条件反射地想到了秦时月,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要是皇叔看上的也是秦时月,那么,他今天就骑虎难下了。
他连忙问:“那不知皇叔为了护国公的哪位千金而来?”
慵懒地坐在坐轿之上的男人,忽然便风轻云淡地漾开了笑容来,那笑纹在他薄凉的唇角之间蔓延开来,像生在悬崖绝地,清绝傲骨的花儿。
迎着风撕扯,轻狂据傲,无不透露着王者的雍容华贵之姿,夜锦华的眼眸,不断地收缩,阴冷。
听见九皇叔夜寂的声音,散漫放肆:“窈窕*女,君子好逑,本王对秦大小姐,心中甚喜,故来求之。”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今天太子和九皇叔齐聚在护国公府,为的,竟然是同一个女子!!!
而且,这个女子,恶*的名声广扬天下,被世人所唾弃,而当今世上,最尊贵的两个人,竟然把她当成了心头宝。
这真真是太过于玄幻,这世界,真是疯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露出的神情,正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若是世界不疯,便是太子和九皇叔疯了。
九皇叔夜寂笑容锦好地望向了始终低垂着眉目的秦时月,墨发流云般倾斜在她身前,在这喧嚣的境况之下,她的身上,竟有着与世俗不容的清雅宁静。
也不知她那颗七窍玲珑心,究竟飞掠过了多少的世事尘埃。
秦公卿着实是被惊吓到了,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惶恐不已,为难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这婚事最后怎么样,都必定会得罪人,要命的是,这两个人,都是他最不能得罪的。
谁知道现在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最后江山会落入谁家?要是他押错了宝,那么,护国公府和他的脑袋,都会岌岌可危。
他怕得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却不敢抹,死死地低着头。
最担心的事情成了真,夜锦华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俊脸黑沉,心里恨得极深,他名盛天下的九皇叔啊,神话一般的人儿,被世人崇拜却又惧怕着。
而这个人,同样的,也是他的心头刺。
在后宫兄弟明争暗夺的血海汹涌中,他都未曾感到半点的惧怕,那些人,他都有把握一一斩首夺命。
而唯独这个长年远离朝堂,却时时刻刻影响着天下局势的九皇叔,让他心里始终惶惶不安。
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
而眼下,他竟然来和他争夺秦时月,莫不是也看中了秦国公手里的兵权?不,这不太可能。
九皇叔夜寂手里的兵,无不不是他亲自带出来的,而对秦国公手里的兵,皇家*队,他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意图谋夺的。
那么,他为的是什么?
那么,他为的是什么?
夜锦华心思重重地思索良久,也没能得出答案来,但是不管他是为什么,对秦时月,他必定要势在必得。
放眼京城,手握重兵的武臣之中,就数护国公手里的兵最多,要是能把他收为己用,他便如虎添翼。
若是再被九皇叔夜寂收去,那么,他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夜锦华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的神色与往常无异,依旧恭谨:“皇叔,怕是你来晚了,刚才,护国公已经亲允了侄儿和秦大小姐的婚事。”
这夜锦华提到秦公卿,让本来已经心惊胆战的秦公卿,更是把胆子含在了喉咙之中。
“哦?”九皇叔夜寂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散漫轻慢地问秦公卿:“护国公,可有此事?”
秦公卿左右为难,几十道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都在等着他回话。
面对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秦公卿只好咬咬牙,说:“太子殿下所言不虚,老臣不知道九皇叔要来,已经允了这桩婚事。”
瞧吧,还是那么会说话,既不得罪了太子爷,也不能让九皇叔夜寂不满。
能怪得了他吗?只能怪你自己来得晚啊!!!
九皇叔夜寂眸深四海,轻轻地吐出四个字:“原来如此!!”
他把尾音拖得老长,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短短四个字,却让秦公卿心惊胆战不已,听九皇叔这声音,貌似是有些不高兴了,得罪了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主儿,绝不是他所想的。
夜锦华容颜温润淡雅,微笑着说:“皇叔听到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所定,相信九皇叔不会抢人所爱吧?”
这话说得绝妙,若是今天他九皇叔夜寂硬是为难护国公府,便是无度量,专横刁蛮之人。
是要落下不好的名声来的。
端坐在坐轿之上的男人薄凉的唇畔带着清漾的笑意,牵扯出邪魅妖气的意味来,那诡异的面具后,一双眸子深寒,半点笑意不入。
他傲然地俯视着底下众生,嗓音如高山雪寒:“她亦是本王心头所爱,怎肯轻易让予他人?”
这睥睨众生的冰冷据傲的话语,顿时震惊了所有人,夜锦华的脸阴沉得如同酝酿暴风雨的天空。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九皇叔夜寂的神态缓和下来,刀削般神工*斧的冷硬轮廓,仿佛都染上了柔和的色彩,他端着慈祥的话语和夜锦华说:“侄儿,莫怪皇叔和你抢,而是她本来,就是我的。”
她本来就是我的,我要她,从来就不是和你抢。
这如神般高贵地宣示主权的凛冽冷硬的话语,把所有人都彻彻底底地震慑住了,无不深深震撼。
没人想到,这素来神*莫测的九皇叔,从来都未曾听说过他的花边事的华贵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和当朝太子,自己的侄子,毫无退让地争夺。
究竟这护国公府的嫡女秦时月有什么魅力值得这尊贵无双的男人,如此执着?
这注定又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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