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是一个年少成名的才子——崔颢,十几岁就极富诗名。
一定要给他找一个人生的知音,一定是王勃莫属:一样的年少轻狂,声名鹊起,一样的出走长安,混入江湖;一样的旅思漫漫,沉淀人生;一样的用一首诗登峰造极。
王勃写滕王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美翻。
崔颢写*鹤楼,“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妙绝。
崔颢这首平仄韵律并不工整的《*鹤楼》,被封为唐代七律第一名,律诗巅峰。
*鹤楼崔颢昔人已乘*鹤去,此地空余*鹤楼。*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流量诗王李白登上*鹤楼,满肚子的诗情,*鹤楼终于要迎来大红大紫了。
但他看到了崔颢的《*鹤楼》,自愧不如,于是搁笔了,写不了了。“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就这样,崔颢和李白连手操作,为*鹤楼打call,*鹤楼名声大噪,跻身名楼中的名楼。
但李白一定是不服气的,也一定是特服气的。后来他还写了两首写法上很像《*鹤楼》的诗,学习?挑战?致敬?或者都有。
先有《鹦鹉洲》:“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显然比不过,再来一首《登金陵凤凰台》。
登金陵凤凰台李白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能令李白搁笔、模仿、挑战、致敬的,只有崔颢,只有*鹤楼。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也只有崔颢,只有*鹤楼。
如果没有年少轻浮,没有长安出走,没有半生困顿,崔颢不会有《*鹤楼》,李白不会有致敬的对手,*鹤楼也会缺点*鹤楼的盛名。
当崔颢刚开始写诗的前后,大唐诗坛群星闪耀,集体弄潮。但就像命运眷顾他,令他天生才气汪洋,时代也眷顾他,留给了他一个本来可以鲜衣怒马的空档。
同是天才少年的老前辈王勃用《滕王阁序》早就为初唐四杰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陈子昂在幽州台上已经发出过亘古的悲伤,打下了登高诗的样板;
生逢盛世、仕途顺利的贺知章老前辈一边提携后进,一边为唐诗定下了乐观豁达、气度雍容、清新潇洒的大唐气象;
孟浩然大哥的山水田园诗虽然正被广泛传唱,但题材偏安一隅;
同龄人李白还没有进长安,在远游的征途上,包揽诗友酒。那首《*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的诞生还得有些时日。
边塞四大天王高适、岑参、王昌龄、王之涣已经集结完毕,正在慷慨激昂地弄潮;
杜甫还小,十几岁刚刚出头。
昨日之星已去,未来之星未来,进士及第的崔颢手上握着一副好牌。他出入岐王宅,进出都是高适、王维、裴迪、李龟年这些当时最出色的上层名流。
然而,崔颢一出手,直接打了一手烂牌。
边塞诗被选了,山水田园诗也有主了,崔颢把上天赏赐的才气跟自己的爱好完美结合,他把自己写成了“妇女之友”。
崔颢的爱好很渣——好色。说他看到漂亮女人就动心,结婚离婚结婚离婚搞了四五次,始乱终弃、薄情寡义、风流成性、有文无行说的就是他!
《全唐诗》一共记载崔颢42首诗,写妇女闺情的居然有15首!一把好才气,用在了闺情诗上。
刚刚进士及第,声名鹊起的时候,被大咖李邕约至家中。崔颢当然不放过请求李邕推荐致仕的大好机会,送了一首诗给李邕。
他在诗里居然把著名公知李邕比喻成美男子王昌,而自己是嫁给大众男神的王家少妇。这节操,真是碎了一地。
李邕大怒,呵斥“小儿无礼”。从此崔颢名声扫地,再无人举荐,庙堂已无望,出走是最好的选择。
一入江湖,二十年倏忽。
崔颢把自己置于风尘苦旅、山川江河、金戈铁马中,逐渐洗去浮华。撕去“浮艳轻薄”的标签,换上“风骨凛然”的标签。
年少意气,半生困顿,他需要一次肆意的升华。偶然地,他登上了*鹤楼。自古登高皆有事,却仍旧,无人会登临意。
人生的风景,单向而勇往直前。少年缠绵轻薄、中年孤独逍遥、老年凛然刚劲,都是那个时段最真实的崔颢。
就像他站在*鹤楼上,晴川历历,芳草萋萋,日薄西山,烟波渺渺,真实而美丽。江山无限,时空浩瀚,踏水而来的不止是乡愁,更是与自己的和解。
在那一个时空,崔颢成就了*鹤楼,*鹤楼成就了崔颢。人、山水、文化互相滋养,一骑绝尘。